休止与定格(64期)

时间:2020-09-18 17:04 作者: 编审:

 休止与定格
——翔宇教师寒假随笔选
(第六十四期)  

  音乐,有休止符号;舞蹈,有定格瞬间;绘画,有留白艺术;围棋,有活眼策略。
  在职业生涯中,寒假就是休止、是定格、是留白、是活眼。
  在这样的时光里,我们在冬日里等待春天,在现实中贴近梦想,在停泊时准备出发。
  本期要为您讲述的,是老师们在寒假里的心情故事:有人品味着教育的幸福,有人享受着家庭的温馨,有人穿行于记忆,有人执着于当下。
这是梦想的领地,这是灵魂的舞蹈,乐声四起……


【走过一冬】

雪,一直下
宝应实验初中  李惊梅

  似乎,我与雪有着不解之缘;似乎,记忆中的雪一直就没有停止过。
  很多年前的那个深冬,异常寒冷,父母亲带着一岁多的哥哥来到下放的小村庄,我无法知晓他们彼时的感受,但是我可以想象得出母亲内心的寒意,凛冽的风一点一点地掠夺去她艰难留存的些许暖意——终归一家人还在一起,毕竟腹中还有一个新的生命。也许是辗转的辛劳,也许是途中的颠簸,也许是陌生环境的不适应,第二天,我便在母亲万般的痛楚中降临人世。那夜漫天雪花飞舞,父亲为我取名为“惊梅”。现在读来,雪——落——惊——梅,一幅多么诗意的图景,雪花轻盈,腊梅幽香,这两样至美的事物在某个宁静的夜晚情意契合,相互辉映,成为我生命最初的美丽背景,也幻化成我性情品格的符号。可是,当时,我的父母经受了多少生活的磨砺,抛开了熟悉的家园,别离了相依的亲人,两个年轻的人独自踏上了漫长又全然陌生的路途,新生命的降临在带给他们喜悦的同时也意味着生活负担的加重。感谢我的父亲,在那样的境况下,赐予我一个如此曼妙的名字,其实我知道,这个名字也寄托了我那多才的父亲对生活的依然热爱和对未来的无比希冀。
  那一年的冬天,雪花飘落得很早,生活亦如雪后的田野一样宁静安详。可是,谁曾想,这安宁之中却酝酿着一个巨大的不幸,我那可亲可爱的父亲因为脑溢血在一个雪花再起的午后轰然倒下。在乡镇医院简陋的急救室里,我的父亲深度昏迷,又烫得像一块炭,他的生命像一根脆弱的丝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暗暗地抽去。降低他的体温,才能使挽留他的生命成为一种可能。医生在忙碌,家人也在忙碌。在深夜的医院里,在清冷的月光下,在幽暗的树丛中,我们兄妹三人用手从雪地上抓起大捧大捧的雪,将它们塞在方便袋里,然后放在父亲的额头、耳后、腋下,期待这冰凉的雪能去除父亲身上多余的热度。我们试图用这最原始的方法留住我们的父亲,这一幕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心间,忘不了,也无法忘掉。在那寒气刺骨的冬夜,别人都在暖暖的被窝里做着暖暖的梦,而我们却用冰冷的手去抓冰冷的雪,心中还隐忍着比这天气冷酷千万倍的痛。那时的我还暗暗地感谢上苍,感谢它赐予我们雪——这宝贵的雪,在此以前,我何曾想到它会是救命的雪呢!我甚至希望雪再飘起来,再大些,最好永远不要停。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应该是1月25日,我的日记中清楚地写着这个时间。很多人几乎已经绝望,以为这个冬天肯定没有一场像样的雪了。那天上午,母亲从外面回来,告诉我下雪了,我不相信,但脚步已快速迈向阳台,推开窗户,我目睹了一场大雪降落的全过程。洁白的雪,如柳絮在半空中织成宽大无比的帘子,垂着并延伸着,我痴痴地看着,看着它们以优美的姿态从容舒缓地飘落,又似乎听到它们细语喁喁,为所赴的约会半是羞涩半是欣喜地互诉着心思。我相信,每一片雪花都是有质地的,都是有分量、有温度的,甚至是毛绒绒、软绵绵的,让你想摸又不忍摸它。这飘飞的雪呀,到底来自何方,又将归去何处?缘何如此潇洒自如,又并无半点散漫凌乱?是怎样的力量将它们汇聚,汇聚成天地间动人的神话?我静默地倚靠在窗口,被眼前浩浩荡荡的白雪军队震撼了。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擅自离开漫长的征程飘忽而去,没有任何一片雪花贪恋自身的美丽徘徊犹豫,甚至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改变飞翔的姿态。
  今年的雪呀,一直在下,下个没完没了,我又该用怎样的文字表述我对你的情感呢?虽然,我们这个小城在雪中依然一派平和,虽然,在外的亲人风雪载途平安归来,虽然,孩子们依然在雪中欢笑嬉戏,但是,我的心在这个冬日分明因你多了几分忧虑和惊惧。因为忽然之间,我竟不再认识你,你以柔弱衍生了疯狂:你席卷大地,把一切沉沉覆盖;你将无数条道路阻断,将无数颗渴念的心冷却,甚至将滚烫的热血凝固。请原谅我对你情意的变迁,你须知晓,当在你的名字后面缀上一个“灾”字的时候,我怎么也不能用平素的爱慕面对你了。
  雪呀,当一切尘埃落定,当新春的艳阳又挂上高空,我惟愿来年的你会以惯常的轻灵、柔曼、飘逸的姿态来这世上,更愿来年的你带给我们更多的吉祥和安康。

【屐痕心旅】

永远的动力
监利总校新校区  楚晓亚

受邀(1月30日)

  2002级7班的沈力和吴超作为代表来我家邀请我参加他们班的同学聚会。今年是他们高中毕业后的第三年,因为有些读专科的同学要找工作了,怕以后难联系上,所以他们准备今年办一次同学聚会,并邀请班主任张和喜老师和我一并参加。

参加聚会(2月1日)

  昨天吴超打电话说今天4点要来家接我,让我不要出去了。果然,陈振惟和胡兵就作为代表准时来我家接我了。我出门后看到雪还在下,想起因为换了一件刚洗的羽绒服帽子还没安上,就回屋把帽子拿出来,他们俩就站在我身后帮我把帽子拉链拉上,感受着他们手指温柔的拨弄,不知怎的,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参加7班同学聚会,我们欣喜地看到这群孩子竟成长得这么有出息,这么懂感情。回来的路上张和喜老师感叹道:“这些伢儿们哪……”然后就是幸福地连连点头,我接他的话:“真乖!”他也由衷地点头:“真乖!” 
  吃完饭后在卡拉OK厅唱歌,突然听到一阵惊呼,只见一个穿军装的男孩在和同学及张和喜老师拥抱,原来是解放军指挥学院的李勇,他刚到就和大家抱成了一团。这家伙到我面前来,一个立正敬礼,然后居然把我也紧紧地拥抱了。后来我快回家时他又坐到我旁边,从侧后方紧紧地抱着我,捏紧我的手。我好惊讶,这孩子怎么这么重情义,我觉得他好象懂事的孩子在呵护长辈一样,真的很感动。
  最后,他们送我们出门了,吴超还跑到我跟前对我说:“老师,我真的好感激你,我觉得老师真好。”

第一次当主婚人(2月12日)

  今天,97级4班的柳波结婚。他武汉大学信息工程毕业后考取成都解放军总参研究所研究生,现毕业后留在那里工作。前几天他专程到家来接过我,今天又派在清华大学读研究生的付超来接我去参加他的婚礼,还要我当主婚人,我不顾路途遥远欣然应允。
  柳波还和原来一样纯朴,对老师还是那么有感情。记得他刚上大学不久给我家打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自己的电话卡费用完了又借别人的打,在我面前一直感觉就是一个非常懂得感恩的孩子。
  我和几位学生一起到达后,一下发现自己成了他们最尊贵的客人,一整天,柳波让我全程陪同他参加各个仪式,或者说他全程陪同我,不厌其烦地给我介绍他们的礼节。坐席和安排车辆时生怕别人怠慢了我,总是再三交待,直到看我坐好才放心,我充分地感受着他对长辈的亲近和尊重,心里暖烘烘的。
  陪他去女孩娘家接亲回来,就要我当主婚人主持婚礼。我可是赶鸭子上架头一回。但因为面对的不过是我欣赏的学生们以及他们家乡纯朴的村民,我也没一点害怕的感觉。因为我在他们面前足够自信,在我安排的几个逗他们玩的节目中,常不时听到乡民们爆发出的善意的笑声……
  那些贴心的孩子们,是我永远的动力!
 

徜徉
宝应实验初中  袁晓东

  习惯地,我又拿起了笔。
  夜色已经很浓了。没有月亮,天幕上缀着数点寒星,在孤独地放着光芒,没有人能听懂他们的语言,没有人,只有星星。
  人间早已是万家灯火。每盏灯都是一个故事:有辛酸的、有浪漫的、有甜蜜的、有忧伤的,它们就这样静静地亮着,不动声色,而又是那么地惊心动魄,没有人能听懂灯火们的语言,没有人,只有灯。
  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个戏子,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为星的寒光,为灯的微芒,感动着,颤栗着,不愿谢幕。
  时间在飞逝,暗夜在奔驰,我纷繁而又浩茫的思绪呵,如那春天里的落英,徐徐地、徐徐地,在心田降落。
  ——夜,最宜积淀情感。

走进灵魂的地下室

  我将移存分为三类:客厅、房间、地下室。
  客厅象征工作,房间象征生活,地下室象征灵魂。
  每当夜深人静,独对孤窗之时,我都会走进灵魂的地下室,——这是一片隐秘的天地。
  里面珍藏着我最喜爱的旋律,最欣赏的书法,最心动的文字;有我独特的生命体验,有对宗教、气功、历史、人性、文化的理解……
  喜欢戴上耳机,泡一杯茶,抖落一身尘土,在屏前静静地坐着,敲下一些心以为然的句子,让思想放逐、让灵魂飞渡。
  走进灵魂的地下室,最害怕面对的,其实还是尘封的爱、远逝的梦,还有最最真实的自己。
  突然想起《给电影人的情书》的歌词:“银河里才是你灵魂的徜徉地”、“以身外身,做银亮色的梦”。
  好的,以身外身,做银亮色的梦,今夜!

【咱爸咱妈】

灯影中的父亲
宝应实验小学  王学琴

  春节,团圆节是撒了糖、拌了蜜的,但年幼的我们最喜欢过的还是元宵节——花灯节了。
  花灯节持续的日子很长,正月十三上灯,二月初二落灯,我们最兴奋的是正月十三到十六这几天。我们姊妹几个拖着父亲给我们准备好的花灯和邻家小孩的灯一起在弄堂里穿来穿去,那些没有灯的小伙伴们也如排了队似的跟在后面“一二,一二”向前跑。那时侯小弄堂里还没有路灯,花灯里蜡烛的火焰在快活地跳跃着,那光亮亮堂堂地照在周围的墙壁上,照在我们的发辫上,照在我们的花褂子上。
  我们的花灯每年都是父亲扎的。父亲是个泥瓦匠,但我们怎么也不肯将“泥”字与他混在一起。他人很白,在夏天的烈日下也不显出黑。他在家里从来不穿脏衣服,那几副白纱手套虽是打了许多补丁,但每一副都是雪白干净的,也不见一个小洞,我们常见他自己用心地把磨破的地方补起来。
  父亲爱灯,也爱我们,他常说我们是他生命的影子。不管工作多劳苦,父亲每年总会在正月十一、十二这两天为我们扎花灯。他一回来,就拿出早准备好的一个旧竹篮,从上面抽出一根根细竹条,来扎花灯的骨架。我们围在他的身边看,他会问我们:“你们要爸爸扎个什么灯啊?”年幼的我们常提出的是兔子灯。他有时会出乎意料地说:“今年是马年,爸爸给你们扎个马灯好不好?”“今年是猴年,爸爸给你们扎个孙悟空灯吧!”我们真是欣喜若狂了。
  父亲把那一根根细竹条圈成大小不同的圆形或是椭圆形,又把它们用细铁丝连接起来。他会把基本成型的骨架左看右看,遇到不满意的地方又拆下来放大或缩小一点。我们一声不响地围在他身边看,也在心里比划着各部分的尺寸。父亲让我们帮着他拿竹条、细铁丝,有时他还会指导我们为兔子灯扎个兔子耳朵。我们总高兴得心怦怦乱跳,盼望他再指导我们干些别的活。
  花灯外面的彩纸多是父亲在前些日子就准备好的,那红纸是春节写对联时剩下的,黄的和绿的显得有些旧,好在用得并不多。父亲从上面裁下一些,再把剩余的整齐地放到抽屉里去。糊花灯主要是需要白纸,父亲会掏出两毛钱让我们跑到弄堂头的那家杂货店里买两大张。父亲只要一招呼,我们就很乐意地跑前跑后。
  父亲把一张大白纸剪成大小不同的方形或是梯形,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小兔身上蒙,每一块都贴得平平整整。他还会教我们如何把彩纸剪成梳子状的长细丝,再按不同的颜色把这些细丝交替贴在小兔的四周,他说“兔子”是个美丽的小姑娘,她喜欢穿花裙子。那时我们总看见父亲慈爱地跟着我们笑。
  糊好花灯后,父亲会取出笔墨来,给小兔子的脸上画出个长眉毛,尾巴上写出个“寿”字形的图案,再从他抽的香烟壳里取出那张发光的锡箔纸,剪两个圆圆的亮眼睛贴在眉毛下面。他还让我们用彩纸剪一些花色图案,在小兔子的胸部臀部贴上一两个。做完这些,他告诉我们,他现在需要休息一会儿,让我们不要到房间里去打扰他。
  我们便自己找来一根细麻绳,系在兔子灯胸前的那个铁环上,再把这崭新的带着糨糊味的花灯放到柜台上去,等着正月十三晚上到来。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父亲走路已不够灵便,也有了许多银发,他今年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今年灯节,我给女儿买了一盏塑料质地的双龙灯。当我把上面的故事讲给她听时,女儿竟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喜欢给我买灯的原因了!”
  ——是的,她应该知道这个原因。

六个A的母亲
淮安曙光双语学校  张蓉蓉

  母亲六十二岁了,五十年前的小学五年级文化,做了一辈子的供销社售货员,退休后便是做做家务,街坊间转转玩玩,每天的必修课是麻将,无一天不打。碰到我们回家吃饭赶不上牌局,饭后必定是家里人陪她玩几圈。从来看到的听到的都是“鸡蛋又涨价了”、“我今天又赢了50块钱”等等,常常回家,常常听,说耳朵不生茧是假的,是不敢生茧。
  这半年便不常见到母亲了。她暑假时去宝中给大姐家的孩儿陪读。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民房,十四五平米的房间,外带厨卫,环境还好,整洁干净,只是住得不习惯。一辈子从未离过家、离过父亲的母亲,刚开始时常打电话回家,像个小孩似地诉苦:“太窄逼了,哪有楼上下二三百平米的家中好?”“闷死我了,谁也不认识,买个药都不知道怎么买。”“去趟超市来回要三、四里路,菜也贵得要命。”“我头疼,我有多少天没有打牌了?”……矫情也罢,诉苦也罢,母亲却不曾打过退堂鼓。姐姐、姐夫在南边打工,父亲在村里忙,我和妹妹又各忙各的,没有人能帮得到她。只有父亲舍不得她,把电视送过去,把手机送过去,又把麻将送过去:“不行,你就一个人摸麻将玩吧。” 
  因为工作,因为孩子,更因为宝中和曙光大休时间不尽相同,这学期我只见过母亲两次。可这次春节回家,耳顺之年的母亲却实实地让我刮目相看了:
  “物理和化学都是理科,任何科目都要物化好,如物、化两门课考不到B,就没考大学的资格……如果考到六个A,高考时要加10分呢。”“《读者》杂志真地不错,我经常看,给人启示,教人感恩,内容很好,适合各种层次的人看。”“要认真工作,不断学习才能充实自己。这个社会竞争太狠了,不要说退步了,你稍微慢一点,别人就超过你,机会就和你擦肩而过了。”“不要只看到自己,要跳出来看整体,看别人,再看自己,客观地给自己打分,找出差距,只有这样你才能进步。”……
  作为一个远离高考多年,在职场中打拼太久早已没有棱角的我,对于有关知识的专业术语也早已陌生。而今,这些词语,这些职场上深层次的哲理从一个退休多年的家庭妇女口中流畅清晰地说出来,令我惊叹!母亲仍然在笑,“每天和他一起,他学习我看书,奶孙俩一起考六个A吧!”
  鞭炮声声,令人眼花缭乱的焰火象流星雨一样美不胜收,温暖柔和的灯光映衬着六十二岁母亲光彩照人的脸,在这个祥和快乐的春节里,我拥有的岂止是浓浓的亲情和满心的爱?

【生活浪花】

俺和俺闺女不得不说的故事
宝应实验初中  莫夏
(一)

  孩子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下脚不稳,走路常摔跟头。
  每次我看到她远远地向我跑来一不小心跌倒的时候,我总是拉长腔调喊一声:
  “好孩子,免礼平身——”

(二)

  孩子有时喜欢哭闹,一般我不怎么哄她,因为我知道:一开始她是哭,哭着哭着就变成了喊,再接着就是哼,到了最后就是咿咿呀呀地唱了。
  所以,每当这样的时候,我都会严肃地批评她:“哭得不对,重哭!”

(三)

  对付哭,我另有一套“杀手锏”,通常是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冲她来一句:
  “再哭,再哭,再哭我可要亲你了。”
  然后一把抓住她,揽在怀里,不由分说地亲上几口。
  这招居然十用九灵。

【名家新作】

论嫉妒

周国平

  嫉妒基于竞争。领域相异,不成竞争,不易有嫉妒。所以,文人不嫉妒名角走红,演员不嫉妒巨商暴富。当然,如果这文人骨子里是演员,这演员骨子里是商人,他们又会嫉妒名角巨商,渴望走红暴富,因为都在名利场上,有了共同领域。
  在同一领域内,人对于远不及己者和远胜于己者也不易有嫉妒,因为水平悬殊,亦不成竞争。嫉妒最易发生在水平相当的人之间,他们之间最易较劲。当然,上智和下愚究属少数,多数人挤在中游,所以嫉妒仍是普遍的。 
  伟大的成功者不易嫉妒,因为他远远超出一般人,找不到足以同他竞争、值得他嫉妒的对手。
  悟者比伟大的成功者更不易嫉妒,因为他懂得人生的限度,这时候他几乎像一位神一样俯视人类,而在神的眼里,人类有什么成功伟大得足以使他嫉妒呢?一个看破了一切成功之限度的人是不会夸耀自己的成功,也不会嫉妒他人的成功的。
  对于别人的成功,我们在两种情形下愿意宽容。一是当这种成功是我们既有能力也有机会获得的,而我们却并不想去获得,这时我们仿佛站在这种成功之上,有了一种优越感。另一是当这种成功是我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获得的,我们因此也就不会想去获得,这时我们仿佛站得离这种成功太远,有了一种淡漠感。 
  倘若别人的成功是我们有能力却没有机会获得的,或者有机会却没有能力获得的,我们当警惕,因为嫉妒这个恶魔要乘虚而入了。
  当我们缺少一样必需的东西时,我们痛苦了。当我们渴求一样并非必需的东西而不可得时,我们十倍地痛苦了。当我们不可得而别人却得到了时,我们百倍地痛苦了。
  就所给予我们的折磨而言,嫉妒心最甚,占有欲次之,匮乏反倒是最小的。
  嫉妒是对别人的快乐(幸福、富有、成功等等)所感觉到的一种强烈而阴郁的不快。
  在人类心理中,也许没有比嫉妒更奇怪的感情了。一方面,它极其普遍,几乎是人所共有的一种本能。另一方面,它又似乎极不光彩,人人都要把它当作一桩不可告人的罪行隐藏起来。结果,它便转入潜意识之中,犹如一团暗火灼烫着嫉妒者的心,这种酷烈的折磨真可以使他发疯、犯罪乃至杀人。 
  成功有两个要素,一是能力和品质,二是环境和机遇;因此,对成功者的嫉妒也相应有两种情况,一是平庸之辈的嫉贤妒能,另一是怀才不遇者的愤世嫉俗。 
  当嫉妒不可遏止时,会爆发为仇恨。当嫉妒可以遏止时,会化身为轻蔑。
  在仇恨时,嫉妒肆无忌惮地瞪视它的目标。在轻蔑时,嫉妒转过脸去不看它的目标。 
  嫉妒是蔑视个人的道德的心理根源之一。每一个人按其本性都是不愿意遭到抹杀的,但是,嫉妒使人宁肯自己被抹杀也不让更优秀者得到发扬。在一概抹杀之中,他感到一种相对的满足:与损失更大的人相比,他几乎可以算是获利了。  
  既然嫉妒人皆难免,也许就不宜把它看作病或者恶,而应该看作中性的东西。只有当它伤害自己时,它才是病。只有当它伤害别人时,它才是恶。 
  一个精神上自足的人是不会羡慕别人的好运气的,尤其不羡慕低能儿的好运气。 
  我所厌恶的人,如果不肯下地狱,就让他们上天堂吧,只要不在我眼前就行。
  我的嫉妒也有洁癖。我决不会嫉妒我所厌恶的人,哪怕他们在天堂享福。

——引自周国平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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