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期江风文学版
【师者】
一片晴朗的世界
淮安外国语13级4班 董嘉慧
记得昔时,你站在我们班的讲台前,眉目温和地做着恬淡的自我介绍。一身烟灰色的套装配着竖条纹领带,熨帖不起一丝皱褶。领口考究地用别针插起,圆头的棕色皮鞋泛起些微不晃眼的光泽。你平静地站在被窗帘捂得严严实实压抑的教室里,立在老旧的烟熏色日光灯下,用疏朗的笑平息了所有吵闹。
当时,我觉得你是带着光的,往昏暗的教室里一站,就送进一片晴朗。那是我初次见你,我的语文老师。
你的课堂也如你的人一样,超凡脱俗,却有着恰到好处的宜人温度,有如午后的醉人阳光。你的课没有作业,没有考试,只有一个要求:拉开所有窗帘,让阳光照进来。于是我们便浸浴在金黄色柔软的光晕中,感悟文字的美丽、绝妙与灿烂。你的声线昂扬,眼眸中似有光在流转,映出一份厚重的了悟与挚爱。你讲诗谈词,说王摩诘诗中自带清新之律,长短句互补的情感中,无人懂李后主遗世的悲怆;你爱谈散文,说黄永玉、丰子恺、汪曾祺,也说王小波、阎连科他们的文字值得一看。你说小说有雨果、托尔斯泰、茅盾、鲁迅,更有苏童、李洱、陈忠实,你说语文不应当是被锁在小黑屋里,常伴着麦克风啸叫的自以为是,泛泛之谈。你说是时候拉开帘幔了,要给自己的世界一片晴朗。
我如痴如醉地听,感受窗外随着季节更替而有异样的温度,看不同模样的太阳通过落地窗在教室内画着形状各异的几何图形。我第一次注意到窗外的晴朗,春天满树花开,夏日波光粼粼中泛着一湖涟漪,秋天有风穿过香樟树落在头顶,从树叶轻声地喘息中感受到凉意,冬日黯淡的枯枝将暖阳割成碎片。第一次,我真正爱上了语文。
那里有用最细腻的语言与最大胆的想象编织串联而成的幻梦。按耐不住开始读,开始写,将所有美好绚丽的时光、绮郁又葱茏的年华都化诸笔端,酣畅淋漓,洋洋洒洒。你耐心地用红水笔写下密密麻麻的批注,细密美观的小楷,在光影下反映出带着暖意的橙黄色。我捧着我的文字,好像捧着一束光。
时光一晃就过去了经年。你终究不再是我的老师。但每当我再次提起笔,每当我站在布满阳光的高大落地窗前,思绪总会与湛蓝的天际融为一体。你略有些书生气的侧影与那些带着暖意的晴朗天气都会越过时光横亘的羽翼,飘飘扬扬地飞洒而来。我知道,我不曾忘记你。
我也应当感谢你,是你,用如沐春风的声音开启了我心头的一扇窗,教会我去拥抱这个世界;是你,在最晴朗的天气,教会我在内心种下阳光。岁岁年年,给自己的世界一片晴朗。
河姆渡老师
监利新教育14级15班 陈晔
初一时候,班上颇不讨人喜欢的老师算是历史老师吧。
同学们贴心地给他取了个外号——“河姆渡老师”。之所以称他为河姆渡老师,是因为他口音奇特,才被冠以历史课本上一个古人类的名称。
河姆渡老师来给我们上第一堂课时穿一件白衬衫,犹记得他走到门口,还特意伸出一只手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似乎想留给我们一个好印象。可我听见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甲皱着眉头:“好矮呀,比不上女老师呢!”乙随意翻了翻历史课本,再“啪”的一声关上,伸长了手臂,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丙和丁……听到他们的对话,我又忍不住瞄了一眼河姆渡老师,他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矮小,一张方脸配上一双并不算有神的眼睛,看起来十分严肃,整张脸十分普通,难怪不讨人喜欢。
河姆渡老师虽然长相没什么特点,但讲课却十分吸引人,历史课上大家争先恐后地回答问题,课堂气氛十分活跃。河姆渡老师知识渊博,所有历史事件的发生年份他都熟记于心,我们都十分佩服。一次晚自习,班长向他问了一个英语问题,河姆渡老师用英语流畅地回答了她,全班同学都十分惊讶。有同学还说:不想做英语老师的历史老师不是好河姆渡。可我想说,他不只是一个好老师,还是一个……
那天小休,许多同学都带着风筝赶去操场,希望能为手上的风筝在蔚蓝天空中争夺一席之地。我跟去看热闹。风筝漫天飞舞,风筝下的人有的气定神闲,有的手忙脚乱。可我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河姆渡老师,他带着他的小孩在操场上悠闲散步,与周围忙碌的人们隔着一个世界,我由于没事,就停在离他们不远处看着。
小孩一手拉着历史老师,一手拿着牛奶尽情享受。父子俩之间并没有交流,历史老师也只是默默跟随小孩,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转着。就当我准备收回目光时,看见小孩将手中的空牛奶盒扔在了地上,刺眼的白色躺在了草坪上,咆哮瞬间打破了父子俩的宁静。只见河姆渡老师皱着眉头捡起了牛奶盒。伸出手想递给小孩,小孩撇着嘴,显得很不情愿,河姆渡老师训了他一声,小孩便嚎啕大哭起来,愤怒地将牛奶盒甩到离脚下不远处,河姆渡老师手足无措,赶忙擦着孩子脸上的眼泪,操着那口方言笨拙地安慰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小孩捡起牛奶盒,牵着河姆渡老师的手一起走向了垃圾桶。河姆渡老师欢快地抱起小孩,一起仰望天空随风漫舞的风筝。
在课堂游刃有余的河姆渡,也是一个笨拙而有责任感的父亲。我站在原地,草坪碧绿得一览无余。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天上的风筝还在摇曳。
【江湖】
时光那么长
监利中学14级9班 张勉
夜何其?夜未央。
当寅时的钟鼓敲响,城外的队伍已等候多时。而队伍的领队,却还在家中。其间,那个男人写下了流传至今的一首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对太多人来说,那天不过是普通的一天,对那个人来说,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公元前100年,匈奴新单于即位,与汉室的外交关系终于稳定,为了表示诚意,汉武帝派苏武带着人和财物,送遣扣押在汉的匈奴特使。没错,写下《留别妻》这样缠绵的诗的正是苏武,那个以气节而流传千古的人。
匈奴遥远苦寒,哪怕能平安归返,也需跋涉一年半载,故土,亲人,爱人,足以令他眷恋不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真的应了那句诗“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在那个遥远的国度,变故突生,在有关国家、生命、气节的大事面前,那个在妻子面前一腔柔情的人却傲骨铮铮,从未低下高贵的头。《汉书》曾记,匈奴为了让苏武死心投降,永绝汉室,就放言说他死了,发配北海。苏武深入不毛之地,一年之中只有大雁能两次飞过天空,他就抓住一只南飞的大雁,咬破手指,写了一封血书,系在大雁腿上。而后,汉天子在上林苑打猎,发现雁足上系的血书,后凭血书要人。
史书上仅三五行,可却是19年,哪是倏忽转瞬,那是一个人半生的时光啊。手持旌节上的毛全部脱落,他也白了发,若故事到这也算一出人间佳话,可是,结局却忘了一个人,那个让他写下《留别妻》的人。没有任何正史记载,苏武回汉之后,他们夫妻的重逢和情感波动,或者他们不再相见。曾经那么深情的一首诗,却尴尬得无处可放。
曾见过一本野史,上记,苏武回汉以后,妻子以为他死了,早已改嫁他人,而苏武也曾在匈奴娶妻生子,19年,苦了身,却未苦了心。曾经恩爱的夫妻,各自有了归宿,苏武在匈奴有个儿子,后带回大汉,名为苏通国。他的妻子不是王宝钏,苦守寒窑18年,只换来史书上冰冷的称赞,况且他也曾说过,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他们有心恩爱一生,本来一路到底的幸福却转了一个弯。
捕快
监利中学 赵名斗
捕快到这里来追杀一帮马贼,这里是大漠。
你知道的,大漠荒无人烟,昏黄的云,昏黄的沙。
一刀一马,捕快已经在大漠晃了五日。白天的沙漠很是明亮,日头太凶,让人身心枯燥;夜晚,晚风撕扯着篝火,包围着的,天地一体。他十七岁入行,三十岁就从县衙升至东厂锦衣卫,曾有长官断言他将来前途无量。今年他四十有三了,仍是东厂锦衣卫。
第六日晌午,远处长杆上有块写了字的破布飘来荡去。
“是酒馆。”捕快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
馆内很热闹,吃饭的不止他一个。一斤肉、二碗酒、三个包子,他风卷残云,吃得还剩半个包子。结完账,捕快朝门口走去,走得很慢,心被牵扯着,想要走却觉得困难得很。他终究停了下来,随后,猛然拔刀,转身,眼神凶狠而坚定,一旁的酒保还不及反应,就已身首异处。不敢有丝毫停留,只两三步,捕快就跃到了柜台,老板略有迟疑,正欲拿刀手便被砍了下来,刚要喊痛,胸口又中一刀。捕快回过头来,只见厨子一个,酒保两名,共三把兵刃,寒气逼人……一番血战,捕快终于从大门口走了出来,但右手再也不能用刀了。
一个人三十岁以前讲原则,有拼劲,别人会觉得他潜力无限,可过了三十,一个人做事还是只凭一颗心,一股劲,别人就会觉得他不会做人。
“要是没点包子就好了”
“要是伙夫再细心点,包子里没有让我吃出一小节大拇指就好了”
“要是……”
【锦瑟】
父亲与老车
温州翔宇初中13级2班 柯笑飞
三年级前,我家还没有买车。家里唯一的代步工具,就是楼下停放着的破旧自行车了,父亲却对它关爱有加。每天在晨雾还未消散的时候,就看到他提着水桶,用抹布一遍又一遍擦着,直到一处铁锈也看不出来为止,而我对它却不以为然。听妈妈说在我出生以前,这辆车就停放在那儿了,爸爸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骑着它找到的,我出生后的第一天,也是乘着它到家的。这车就像是一部微微泛黄的书本,写满了父亲的陈年往事。
那时父亲最爱做的事,应该就是骑着老车送他女儿上学了吧。只要我有一点小毛病,他便自告奋勇地要送我上学。一辆老车又破又旧,早已没有了往年的光泽,油漆还刮落了好几处,尤其是那“吱呀吱呀”的呻吟声,这对虚荣心极强的我来说简直是我的奇耻大辱。尽管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可还是让父亲的大手托上了车。
一日早晨,我一如既往地站在老车旁等着父亲下楼送我上学。然而下楼的却是母亲:“你爸爸昨天晚上加班太厉害了,又犯胃病,今天我送你吧。”我愣住了,第一次感到父亲的辛劳与不易。转身看看那车,抚摸着老车那苍老的身躯,倾听它那疲惫的喘息,仿佛听到了更多的声音。这哪里是车,这分明是一个父亲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它让我听到了一个父亲铮铮铁骨松动的声音,它让我听到了一个父亲对生活的呐喊,听到了一个父亲心海中不息的浪涛。才发现,父亲,这一送,就是六年。我常常想,或许父亲每天擦的不是车,是他的青春。他与老车走过了多少年的风风雨雨,最后被岁月冲刷去了曾经轻浮的眼神,换来了上扬嘴角的资本。
父亲老了,可为了生活,他没有停止过奔波,就像那一辆老车。哪怕他曾经也有过梦想,有过一腔热血,但为了这个家,他宁愿忍辱负重。
老车的声音仿佛不再那么刺耳了,但却多了一丝心酸的滋味。
亮着灯,等着我
温州翔宇初中15级13班 金理盈
夜凉如水,路在脚下延伸,我慢慢踱着步子,思绪却如那乍起的晚风,荡漾开来。
记得五年级刚进托管时,爸妈总是不放心我一个人走夜路,于是,放学后,妈妈总是骑着她那辆自行车来接我,写完作业的同学三五成群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起哄着走上回家的路。只留我一个人伫立在门口,伸长脖子寻找大街上妈妈的身影。看着伙伴们欢快远去的背影,我开始厌倦妈妈来接我的举动。
“别把我当小孩儿了,他们都是自己回家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已不知第几次重复这句话来反驳妈妈了,我只不过是想和伙伴们一起回去而已。一路无语,沉闷的空气叫我快要窒息。妈妈不再说什么,第二天,妈妈不再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了。
与伙伴们一路天南海北地聊,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惬意与轻松。但是,在那个叉路口与同学分手后,独自走在一条无灯的道路上,心里多少有些恐惧。远远看见那片从玻璃中透出的白色亮光心里才踏实。匆匆赶上楼,大门依旧张开它那怀抱等我,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进屋后,照例有一个削好的苹果在笑眯眯地迎接我。妈妈一脸倦意。“老妈你怎么没睡?”我啃着苹果含糊不清问道。
“我?我等你爸呢,他应该要回来了。”“爸他去哪了?”“烟瘾犯了,唠叨着买烟去了。”妈妈一脸平静地说:“你快去洗洗睡,不然明天打都打不醒。”
我啃着苹果进了自己的狗窝,刚关上门,外面就传来开锁声。
“她没害怕吧?”“还好,前段路跟同学一起,没什么事,只是到了没灯的那段就突然窜得飞快,我差点追不上。”从客厅传来爸妈压低嗓子的对话。“你以后就天天跟着她吧,别叫她发现了。”“知道了,放心。”
夜再黑,路再长,也总会有人牵挂我,亮着灯,等着我。
老街
淮安外国语13级10班 于哲明
那是家乡的老街,也是我度过童年的地方。记忆里,老街是古色古香的,所有的房屋一律白墙黑瓦,从街头望去,两边全是黑白相间的纯朴格调,没有两层以上的楼房,没有狰狞着将天空割成无数块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电线,没有来往车辆的喧嚣。老街很静,静得只剩下人们的絮语、小贩的叫卖声与自行车“吱呀吱呀”的响声;老街很静,静得只有漆黑的木门、门上的旧楹联与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又想起那沿街卖热汤面的老爷爷,坐在路边矮矮的小方凳上,不叫不嚷,只是安静、慈祥地看着走过的路人。那眼神直看得你浑身上下都溢满暖意,暖着暖着,肚子便也饿了。来到摊上,找个位置坐下,只轻唤一声:“老爹,来一碗热汤面!”他便边笑着答应,边急忙起身开始忙活。面还未好,香气却早已四处蔓延,从街尾飘到街头人家的后院。
每到正午,仿佛都约好似的,所有白墙黑瓦的烟囱里都飘出缕缕炊烟,在天上连成一片白雾,给老街罩上了一层纯朴与温暖。不一会儿,便淹没在浓浓的米香里了。此时,若捧上饭碗,到街心公园,准能在那漆黄了的秋千上找到一只熟睡了的黄色流浪猫。它侧卧在秋千上,阳光暖暖地铺在它的背上,它便变得金光闪闪了。若你走近了,它便立即从秋千上弹起,直奔向你,要抢你的饭碗,一人一猫便快乐地闹在一起,留下秋千轻轻摇晃……
后来,我离开了老街,几年后回来,老街却完全变了样:路两边的瓦房已变成有着一排排十几层高楼房的小区;原先自行车的吱呀声被汽笛的嚣张所取代;门上的楹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商店液晶广告字幕屏成了门前的“守护”;中心的公园早已被拆掉,秋千、流浪猫都不知所踪……每每想起这些,心都要痛一下。
默默地,将手中的照片放在抽屉最底层,何时,才能再见到记忆中的老街?
巷尾老爷爷的热汤面,香味弥漫的后院,睡熟在摇晃的秋千的流浪猫,太阳照了照,它与人们欢笑。这些,都是回不去的从前了……
【花絮飘飞】
风惊动了芦苇塘子里的野鸭,扑腾翅膀向四周飞去。我挼了根草含在嘴里嚼,瞥见小巷阴影处安静停放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身早已锈迹斑斑。阳光正好的午后,大簇大簇的蔷薇花开得正好。青石板砌成的小路上,偶然有只慵懒的猫从草丛中跃出,吓行人一跳。
——温州翔宇初中13级1班 杨嘉妮
还记得我们曾穿着迷彩在雨中奔跑的背影,就像在海上穿越狂风暴雨的海燕,带着一腔孤勇和热血,带着年轻和干劲,带着对未来的向往和迷惘,用力的步伐和地面碰撞出一个个水中的皇冠。那一年,我们没有错过大雨,也没有错过青春。如今,我们仍向往那个美丽的村庄,漫山遍野盛开着桃夭,烁烁其华,满山的麦子即将成熟,馥郁着一片芳香,阳光温柔地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河流,我们从对岸涉水而来,微笑着伫立,这里驻扎着属于我们的绝世风光。
——监利中学13级9班 李琪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