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四十的日子（158期）

　　日子里有老姐，童年便是偶尔还能穿越回去的时光机。日子里有“四千万”，生活便风风火火热气腾腾……


【亲情】
   
　　结束了网课，打开微信，就见有个叫“我们家的老太太”的要加我，以为又是哪个学生的家长，就通过了验证。但因为不知道是谁，也就没有立即联系。
　　晚上，正吃着饭，视频通话的铃声响了。
　　原来，“我们家的老太太”是老姐。我简直太惊讶了。
　　“哎哟喂，姑奶奶，你什么时候学会视频的呀？”
　　“我哪儿会啊，是小外孙女帮我弄的。”老姐一脸的激动。
　　“她给你起了个名字，叫‘我们家的老太太’，还以为是哪个学生的奶奶呢。”
　　“我又不懂，她说她会弄呢，说弄好了，就能看见你了——这下子真看见了。”
　　望着老姐灰白的两鬓，我的思绪不由得飘向遥远的过去。
　　老姐今年都62了，整大我11岁。
　　记忆里，我好像没当面叫过她一声姐，说事儿呢，当面就称“你”，背后就叫“她”。等我有了孩子后，就叫她大姑。真的，我也羡慕人家“姐”啊“弟”啊地那样叫得亲，可就是一直叫不出口。
　　要说亲呢，老姐也不亚于母亲。很小的时候，老姐的背就是我们兄弟仨的摇篮。为了帮衬父母，为了供养我们，老姐没读过一天书。就因为不识字，老姐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做姑娘的时候，挑河、罱泥、推粪、插秧，男人干的活儿，老姐一样也没落下过。她说她不后悔，“小时候没饿死，就已经不错了。”
　　老姐出门这么多年，孩子的孩子都十几岁了。我总是忙，和老姐见面无非就是清明、春节这些时候，很少有时间坐下来，和她说说话。
　　“一会儿，我还要赶着改作业呢，有空再跟你聊噢。”
　　“那你先忙吧，我没事，就是想看看你。等你有空，我们再聊吧。”
　　一放下手机，我的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了起来。老姐肯定有事儿，要不，她怎么可能这么大费周章地要和我视频呢？可是，我手里的事儿真没办法拖啊。
　　“明天我再打过去吧。”我唯有自我宽慰。
　　过了好几天，一大早，我就给老姐打电话。可是，打了几遍，没人接。一会儿又要上课了，于是就给老姐发了个语音留言。这个她总可以收到的吧。
　　又过了两天，我刚吃完了晚饭，老姐的视频通话又来了。
　　“二舅啊，晚饭吃过了吗？”
　　“大姑啊，我也才吃过晚饭。哎，我给你发了个语音留言，你没有看到吗？有事，你给我发个留言就好。”
　　“我不会那个。我看手机上有你的一个电话，又怕你忙，又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再和你视频通个话吧。跟大舅和老舅都才通的电话，他们都没事，都在家里呆着呢，叫你也放心。你们也都放心，我没事。”
　　旧年冬月，父亲周祭那天，我匆匆赶回家，去父母的坟前烧了些纸钱，没顾得上和老姐说上几句体己话，就又急急火火地要冒雨往学校里赶。见我非走不可，老姐赶紧把带给我的那一口袋大米从我哥的屋里一路蹒跚着搬上我的车。
　　老姐腿不好，空手走路都不便当，本来就黑的脸一下子就挣得红紫了。
　　“叫你不要带不要带的，你就是不听。”我说。
　　“家里长的，比你买的那米要好吃些呢，带点给你们尝尝的。”她傻傻地笑。
　　“不是着急有事，跟我一块去呀，把你那腿再看看才好！”我说。
　　“老毛病了，不碍事的。你车开慢点啊！”她知道我眼睛不好。
　　“那我走啦，新年再见吧。”
　　“你车开慢点啊！”老姐就像从前父亲每次送我走的时候一样一遍遍地叮咛。
　　望着后视镜里的老姐仍然手扶着膝盖站在路边，越来越小，我的心情就像车窗外的天，雨雾迷蒙。
　　本以为今年春节和老姐总能见上一面的。你看，这新冠病毒闹的。兄弟姊妹近在咫尺，却远在无涯。
　　“老头子在的时候，没过年呢，糯米面咸鱼啥的一样一样就都准备得停停当当的。现在老头子不在了，大姑又跟老头子一样，还能时不时地想着咱们呢。”老婆在厨房里一边忙着一边念叨。
　　也真是难为老姐了。
　　在这举世皆惊万户闭门的特殊时期，大字不识一个、连口罩都不知道哪里去买的老姐，竟然还能想着给我们兄弟三个一一地问个平安。
　　“心忧天下”是我这个读书种子常常挂在嘴边的高调，是的，老姐没那么高的觉悟，她做不到。可是，漫漫寒冬里，她不也一样虔诚地期盼美好的春天吗？
　　望着窗外朦胧的万家灯火，我的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老姐那双昏花的眼睛：这么些天来，老姐可曾有过一夜的安眠？
   
　　小时候，外公家门前有一棵无花果。
　　它样子十分瘦小，干瘪瘪的，就像瘦骨嶙峋的老人，没有一点生气，只有那枝干上垂着的几片叶子，证明它是个活物。我问外公：“这是什么树，怎么这么难看？”外公说：“它叫无花果，才刚刚种下。它的果实很好吃哦，等它熟了，外公给你留着。”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无花果。从此，我便经常盼着去外公家，去看看无花果的果实熟了没有。
　　经常看到外公一大早就站在无花果旁，好像在寻找什么珍奇异宝似的，嘴里还会嘟哝道：“怎么还没有果呢？”听到外公说这样的话，我也便会很失望，失望又吃不到果了。这时外公总会走过来，摸着我的小脑袋说：“别着急，别着急，我每天都会给它施肥浇水，它很快就会结果的，到时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呵呵！”外公的手虽然布满茧痕，深凹不平，粗糙不堪，但是摸在我头上的动作却是那么地柔和。
　　慢慢地，小树长大了。它的枝干是那样苍劲有力，像一位英雄的武士，笔挺挺地屹立在风中。它的叶茂密成荫，如青菜一般深绿，是我看过的最厚的叶子，我想这样的叶子是如何都不会被风吹落的，除非是自己年限已到，才会叶落归根吧。我呆呆地站在它的树荫下，寻觅着那成熟的果儿。不远处，外公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夕阳斜照，拉长了外公的身影，那白白的头发和胡须在阳光的映照下，竟然闪烁着金光。外公脸上的安详和疲倦混杂一起，像一尊绝美的雕塑。
　　外公笑盈盈地走向我，说：“丫头，又在找果儿呢！不要着急嘛，树和人一样，都要慢慢长才行，没有谁吃一顿饭就能变高变大。你啊，也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呢！”我瞥了一眼外公，没有找到无花果的失望情绪占据了大脑，没有理会他。现在想来，外公虽是一介布衣，亦能用最质朴的语言道出最真挚的道理。
　　后来有一天，在睡梦中突然被人摇醒，眼一睁，却发现两个像石榴一样的东西在面前晃悠，听到外公呵呵地笑，说：“丫头，没见过这个东西吧。呵呵呵，这就是你天天盼的无花果啊。”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好奇地看着外公，只听见外公说：“好啊，不吃拉倒，我要吃了，吃了就没了，现在就找到两个熟的哦。”说时迟，那时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那两个小球，又是一番仔细端详。
　　无花果的果实真的很特别，它的籽是一排排的，红得有点发紫，像涨红了脸的列队士兵。嚼起来咯吱咯吱的，煞是甜美。那满树的无花果让我的味蕾甜蜜了一个多月，但让我记忆犹新的，却是外公每天帮我摘果子的慈祥模样。
　　无花果吃完了，我也要回家了。记得走时，外公说：“路上慢点，无花果再熟时，再来吃。”
　　可是，我怎么能想到，那是我迄今为止，吃过的唯一的无花果。
　　外公病了，无花果也蔫了。“我们怎么样都救不了你外爹了。”妈妈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我。我嚎啕大哭，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
　　在外公生命的最后几天，我们全家都陪在他的身边。他瘦得就像当初那棵无花果一样，只剩下一幅嶙峋的骨架，每天也要“浇水”。不同的是，浇灌无花果，是让它茁壮成长，而外公，是用来维持奄奄一息的生命。
　　最是记得在外公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用蚊子似的声音问道：“那棵无花果怎么样了，还能活吗？”
　　外公，我想告诉你，无花果虽活犹死，第二年它并没有结果，它似乎也有了灵性，懂得了悲伤，懂得了再也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照顾它，懂得了适时地离开……但是，它的味道我却一直记得，并且会一直记下去。
 
【诗香】
   
　　六点钟的夕阳是水蜜桃汁水四溅
　　淡蓝，青紫，藕粉，镶着亮边的白
　　飞鸟低低掠过茶花的鬓角
　　栀子的馥郁泛着浅浅的黄
　　不可救赎地绣着金边
　　一丝凉意顺着晚风袭来
　　我站在青春里看天色暗去
　　什么也不做
　　只是大地的一枚灰色印章
 
【师生】
 
16班的同学们：
　　见信如晤。庚子年二月初六，高考倒计时100天。谁曾想到，本该轰轰烈烈的百日誓师大会，竟然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进行。驿寄梅花，鱼传尺素，思念挂怀，愿吉祥安康！
　　一个人看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取决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身在疫区和疫区之外的人对灾难的恐慌，深染重疾和健康平安的人对生命的认知，是不可能一样的。躺在床上玩着手机游戏耍着性子的孩子，断然不能理解为蹭网读书而蜷缩在别家的露台瑟瑟发抖的学生的“痴傻”。2020，刷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诸多认知，我相信你也会是一样。磨难树人，灾难兴邦。希望你在这灾疫中，能保持你灵魂的善良，双眼的澄澈，用你深邃的大脑去思考，你必会收获属于你的生命的厚重。
　　每每巡查班级网课，总能让我联想起《无问西东》里的画面。抗战时期，举校迁徙，那一段战火纷飞的岁月，那些和死神为邻的“战时课堂”，剥蚀了一个又一个意气风华的青春，也磨砺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民族脊梁。
　　2020高考，你应该18岁了。就让我们把这一次的国家选拔考试，当作我们最好的成人礼吧。经过这次灾疫，我们更早地认知到社会的真实，你会比我更加清楚：一个亟待崛起的民族，最需要的是什么样的人。
　　这段时间，我常常梳理班级课堂、各科作业，也常了解部分同学在家的状态，可谓喜忧参半。清醒的同学，会废寝忘食，不舍昼夜。因为他们清楚“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到哪里去”。可是，糊涂的同学依然浑浑噩噩，迷糊度日。作为班主任，我想提醒的是：今年的高考很“可怕”，它会狠狠奖励有独立思考能力、懂得自律自励、懂得天道酬勤的高三人，同理，也会毫不留情地抛弃那些于国于家无用的人。失去了学校老师逼你学习的氛围，那种自控力强、天赋高、懂得假舆马者的学生，或者自己不惧困难特别努力的学生，更容易在今年的高考中脱颖而出。你的努力会被加倍回报，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还记得去年高三的百日誓师大会上，潘校长的那个灵魂式的拷问：我们温州人，都知道成大事，要跨越千山万水，想尽千方百计，说遍千言万语，吃够千辛万苦，如果没有这“四千万”，你还配说自己是被世人赞誉的温州人吗？
　　所以，想办法去管理时间提高学习效率吧，想办法自我约束量化学习任务吧，想办法合理使用电子产品懂得取舍吧，想办法尽心静心培优补差吧……诸如此类话语，平日念叨很多，不再赘述。但请记住，上天一定会善待每一个看中生命质态、珍视生命质量的人！“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望发愤忘食，乐以忘忧！
　　几个担忧和提醒——在家的防疫措施都到位了吗？每天都如实上报健康状况了吗？防疫百宝箱（口罩、消毒液、酒精、体温计）准备好了吗？自我防疫保护技能如测温学会了吗？特殊时期，我们要更清楚地认识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万望慎重！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驰函叮嘱，顺祝学琪！    
　　网课开播的前几天，我忐忑而烦闷着。荆楚大疫，家家闭户，道无车舟，万巷空寂，没有电脑，没有网络，也不娴熟，如何直播？每天能做的，就是在手机上一遍一遍地演练，在同事间一次又一次地询问。后来，干脆几个科任老师建一个钉钉群，轮流上几分钟的直播课，问声音，问图像，问如何连麦，问如何发“家校本”……
　　2月6日，我一早起来，趁街道上巡查还没到位，独自背着电脑包出门了。帽子、口罩、手套、长靴……全副武装，绕过一个又一个隔离区，穿过一条又一条空冷的街巷，悄然抵达自己直播的位置。为了这第一节网课，我的笔记本上抄写着密密麻麻的备课内容，我甚至连开场白、结束语、学习环节之间的过渡语都工工整整地呈现在纸上。总想着，主播得像主播的样子，一定要将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学生啊！然而，生活中真的就有这样的怪圈，你越害怕的事越会发生。网课还不到15分钟，突然中断了。我惶恐地望着孩子们的文字提示：卡了！显示直播暂停！老师，听不到你的声音啦……这时，有孩子的电话打来了，我无暇接听，迅速地关闭直播，重新登录，开启“分享模式”……可是，20分钟后，网络中断的悲剧重演。我沮丧透了，只得在两个班级的钉钉群里，临时发布了一道作业：请同学们完成“寒假乐园一”的征文，以word文档晚间发送到老师的邮箱。
　　晚上，有家长打来电话问我的邮箱地址。两个班级，不同的家长，居然说了一句相同的话：“第一次听到您上课的声音，好优雅，好有磁性呢！”管他是不是善意的谎言呢，谎言重复几遍就成真了！我一下子从烦躁中解脱出来，脑海里只有着一个念头：明天，一定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网课！于是，我打电话一个一个地求助。从2月8日一直到20日，我在哥哥、姐姐、学生、老师、同学家，上完了一节又一节网课，哪里的网络条件好，我就往那儿去蹭。
　　如今，网课我已经得心应手。课堂上，我充分利用“交流面板”和孩子们进行交流，有的放矢地按照学校的课程安排实施教学。然而，总会有个别孩子缺失“慎独”的学习态度。隔着屏幕，我思索着对策。我首先想到的是听课笔记，例如2月15日的语文作业，我是这么布置的：今天语文课结束后，拍图上传昨天和今天的课堂笔记（两张图片以上）。同时，我还附上一段温馨提示：课堂上与老师同一频率，坚守45分钟的专注，还自己课后安心自在的玩乐！我按时查看、批改当天布置的作业，对那些晚交、马虎的作业给予诚恳的提醒，并将信息关联到家长的手机上。
　　课前十分钟是提升课堂效率的动员小会，我或是简洁点评昨天的佳作，或是送给孩子们一点心灵鸡汤。我曾写过这样一段话：“就课堂学习状态给同学们一点告诫——课堂笔记最能反映出你们课堂的学习状态，请同学们一定要紧跟老师的指引，完成好学习任务。特殊时期，老师没有电脑，家中没有网络，所以老师每天偷偷地穿越几个隔离区，给同学们寻一处网络良好的环境上网课，请同学们一定要珍惜老师的不易，做一个善良懂事的孩子！下面是我昨天写的一则心得，希望同学们从中感知老师上课的艰辛！加油！”这则文字，与我的短文，被许多家长转发。当然，那天的作业上交得最快、最齐，效果也最好了！
　　主播是怎样炼成的呢？是一份责任与良知吧！
   
　　新学期伊始，我又迎来了一批新的可爱的初三学子。望着那一张张的笑脸，看着那求知若渴的眼神，听着那谈笑风生的话语，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在我心里荡起层层幸福的涟漪，让我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劳累，开心幸福地享受着每一个和他们相处的日子，记录着与他们环环相扣的美好。
　　又一个如约而至的教师节，与以往不同的是，我收到了孩子们自己动手精心做的卡片，还有贴心的话语。这些小小的卡片，汇聚着孩子们的心意，比任何礼物都显得贵重。
　　一个周三晚上，我们进行了期中调研测试。一考完，钱东磊——一个平时不太言语的小男生，竟然笑着激动地对我说：“老师，我这次考得肯定好！都做完了！”这笑容里，我分明看到了自信与快乐。
　　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在值班，送孩子们去宿舍的途中，一个孩子递来了面包，说：“老师，给你吃！”顿时，清冷的夜晚也显得暖意阵阵了。
　　一个周日的假期，我的QQ里收到这样的消息：文姐，这个怎么做……小文姐……
　　几乎每一个学习的日子里，我都会看到孩子们认真苦读、孜孜不倦的样子。这种幸福，无与伦比。
　　记得罗丹曾说过：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而我要说：工作中不是缺少幸福，而是缺少创造幸福的阳光心态。创造幸福的权力就在我手中，虽然我将来可能不会有令人羡慕的财富权力，不会有显赫一时的声名荣誉，也不会有悠闲自在的舒适安逸，但我还是坚定地选取了教师这个职业。因为我明白，所有的职业都是在改造世界，而唯独我所从事的职业是在创造世界，我所收获的是任何数字都无法计算的生命价值和幸福成果，就像此刻，心怀阳光，脚踏净土，桃李芬芳，做一名幸福的教师！
 
【点滴】

　　生活在和平年代时间久了，就以为岁月静好；没经过生离死别，就以为死亡都是别人的事。然而，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哪一年是完全和平的，也没有哪一年都是四季如春。  
　　之所以社会上谈抖音色变，学校里见手机要砸，原因都在于一个“度”字。把握好“度”了，会让你身心愉悦，感受这些科技工具带来的便捷，让你感受生活的美好。